缅怀,叔叔汪家龄


 昨夜,接到婶婶打来的电话。

叔叔走了……

下了一夜的雨。屋外。粉色的泡桐花落了一地。

睡不着,很乱,想了很多……

记忆中我与叔叔只见过三次面。

记得第一次是78年,应该是爷爷平反的第二年,当时我11岁。

老爸告诉我们要回老家时,我们几个孩子都难于抑制兴奋和急切,尤其是我。“小人书”是当时的通行读本,老少咸宜。我对此尤其痴迷,还发生过偷拿老爸的“的确良”军帽跟“不良少年”换书挨揍的逸事。可以说放学后的时光大多消磨在书摊上了。平时我还喜欢涂涂画画,偶尔听父母说起过我有一个画“小人书”的叔叔。这让我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叔叔,充满好奇、充满期待。

盼到寒假,我随全家一路上火车汽车的辗转颠簸,终于第一次回到了屯溪的“老家”。

学校填表时的籍贯一栏总是填的“婺源晓起”。对于“屯溪”就是“老家”,小脑袋瓜里对这个问题很是不解。我是内向的总是给自己提问,却不愿意向别人讨教的性格,这个问题最后用“爷爷奶奶在这儿,所以就是老家”的答案把自己糊弄过去了。

见过了爷爷奶奶,却并没见到叔叔,我有点遗憾。他还在加班。好在工作地点并不远,吃过晚饭我们就去找他。穿行在幽暗的小巷,我开始在脑子里勾描叔叔的办公环境和伏案作画的形象了。

30多年前的印象早已经模糊,叔叔在什么单位已经忘记。只记得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好像是在锅炉房旁边,极浅的进深,东西很多,昏暗拥挤。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迎门的画架,和画架上《李闯王出征》年画的画稿。

【李闯王出征】 年画 作者:汪家龄 安徽人民出版社

这幅画构图饱满,色彩雅丽,刻画精微,场面宏大。现在看来,仍不失为精品佳作。

因为那个众所周知伟大的时代,成分影响了叔叔的事业,他当时并不是专职画家。他的作品大都是在这间斗室和沿江东街99号(记忆中的门牌号)阁楼上利用业余时间完成的。记得爷爷床下有一个尘封的木箱,在我眼里那可是个“聚宝盆”。里面装满了叔叔的连环画、画稿和其他作品。虽然他工作的环境和我脑子里“勾描”的大相径庭,反差却使我对这位叔叔肃然起敬。现在想来,那些精心刻画在咫尺间的连环画稿,是现在那些靠电脑、数位板去抄袭日韩风格漫画的年轻人不能想象、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快乐的记忆总是永远的。叔叔很会讲故事,而且很形象。“关子”总是勾着你意犹未尽在梦中萦绕。随后的几天里,缠着叔叔“讲故事”是每天晚饭后不可缺少的节目。有时为了不漏掉一丝细节,尿憋得在地上跳脚,惹得全家都大笑不止,仍不忘问“后来呢?后来呢……”。这时只有得到叔叔「等我的保证」,才放心的小跑着去“放水”!呵呵,那真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第二次见面是五年后。同样是寒假,同样是在屯溪。

这时叔叔已经是黄山日报的美编。终于如愿从事自己心爱的工作,看的出叔叔的心情与五年前有了很大变化,很忙碌,忙的不着家,难得见面。只是从他案头堆积的画稿和已经出版的作品知道他仍然继续着连环画的创作。

他看出了我学习绘画的欲望,特别抽时间指点我,并对我的几幅临摹提出了中肯的批评。临走时还不忘送我几本工具书,和他的几幅山水作品,叮嘱我勤加练习。如果第一次见面是激起我对绘画的兴趣的话,此行就是叔叔燃起了我绘画的冲动。虽然后来我转入了设计方面工作,却仍然对中国传统绘画保有浓厚的兴趣。这不能不说是叔叔带给我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第三次已是2000年的夏天。我把结婚旅行的第一站定到了屯溪。

那天,屯溪火车站广场。我在熙攘人流中搜索我记忆中叔叔的身影……

当一位老人向我含笑示意的时候,我怔住了。真不敢相信,叔叔老了。

屯溪也变了,可以说变得年轻了,却变得没有了个性。沿江的老房子、窄窄的深巷、河道里的船屋,没有了,现实无情撕毁着我童年美好的印象。回家的路上,我拼命在脑海里复原残存的影像。叔叔的,老城的……

在随后的两三天里,叔叔带着我走街串巷,在街心花园散步、聊天。很开心。仿佛找回到从前的时光。

叔叔没变,叔叔的微笑没变,眼角的神采没变。

……

叔叔走了……

叔叔一路走好

侄儿:汪玉栋携子叩首祭拜

2010年4月12日凌晨



叔叔生前工作照









(照片来自连趣网。未经贵网同意转载,特别鸣谢,海涵。)
在这诚挚感谢连趣网网友伟哥及所有关心支持叔叔的网友朋友。你们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