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定居北京(一九一七——一九三六)
民国六年(丁已·一九一七),我五十五岁。我自五出五归之后,始终没有离开湖南省境。我本不打算再作远游。不料连年兵乱,常有军队过境,南北,
交哄,互相混战,附近土匪,乘机蠡起。官逼捐税,匪逼钱谷,稍有违拒,巨祸立至。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茍全性命。那年春夏间,又发生了兵事,家乡谣言
四起,有碗饭吃的人,纷纷别谋避地之所。我正在进退两难、一筹莫展的时候,接到樊樊山来信,劝我到京居住,卖画足可自给。我迫不得已,辞别了父母妻子,携
着简单行李,独自动身北上。
阴历五月十二日到京,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北京,住前门外西河沿排子胡同阜丰米局后院郭葆生家。住了不到十天,恰逢复辟之变,一夕数惊。葆生于五月
二十日,带着眷属,到天津租界去避难,我也随着去了。到六月底,又随同葆生一家,返回北京,住在郭葆生家。后来又搬到西砖胡同法源寺庙内,和杨潜庵同住。
我在琉璃厂南纸铺,挂了卖画刻印的润格,陈师曾着见我刻的印章,特到法源寺来访我,晤谈之下,即成莫逆。师曾能画大写意花卉,笔致矫健,气魄雄伟,在京里
很负盛名。我在行箧中,取出借山图卷,请他鉴定。他说我的画格是高的,但还有不到精湛的地方。题了一首诗给我:「曩于刻印知齐君,今复见画如篆文。束纸丛
蚕写行脚,脚底山川生乱云。齐君印工而画拙,皆有妙处难区分。但恐世人不识画,能似不能非所闻。正如论书喜姿媚,无怪退之讥右军。画吾自画自合古,何必低
首求同群?」他是劝我自创风格,不必求媚世俗,这话正合我意。我常到他家去,他的书室,取名「槐堂」,我在他那里,和他谈画论世,我们所见相同,交谊就愈
来愈深。
樊樊山是看得起我的诗的,我把诗稿请他评阅,他做了一篇序文给我,并劝我把诗稿付印。隔了十年,我纔印出了「借山吟馆诗草」,樊山这篇序文,就印在卷首。
我这次到京,除了易实甫、陈师曾二人以外,又认识了江苏泰州凌植支(文渊)、广东顺德罗瘿公(惇曧)、敷庵(惇晏)兄弟,江苏丹徒汪蔼士,(吉麟)、江西
丰城王梦白(云)、四川三台萧龙友(方骏)、浙江绍兴陈半丁(年)、贵州息烽姚茫父(华)等人。凌、汪、王、陈、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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